神行法国(4)法国市长的孪生兄弟竟然是个乞丐!还是个法版姜太公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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神行法国连载(四)
法国的姜太公
文:孙山山(法国)
我们的家住在巴黎近郊的圣门德市,那里紧邻着著名的瓦塞纳大森林。在森林里,有一个叫多莫斯尼尔的湖,湖里除了有鱼,湖面上游曳着天鹅和鸭子,湖中间有两个岛,远远望去,你能分辨出在岛上栖息的孔雀。我第一次看见这样的景色,心里有说不出的惬意,仿佛在梦里。那些黑色的天鹅,我是第一次看见呢。
人们围着湖漫步,低语或者欢笑,与湖的静谧融为一体。多莫斯尼尔像一面镜子,从天上掉下来;它是瓦塞纳的眼睛,凝视着时间,伴随那隐秘瞬逝的欣欢和接踵而至的忧郁……我朝湖的东南面走去,因为我发现那儿有几个钓鱼的人。我不喜欢钓鱼,但我喜欢看钓鱼,我走向他们,很快我认出了他们中的一位,不对吧,怎么会是他!不过我转念一想,市长也和普通人一样,有他的爱好,没想到贺贝昂特•维维安(Robert-André Vivien)是一位爱钓鱼的市长。
前天在圣门德市新住户招待会上还看见他,而且巴黎市市长雅克•西拉克(Jacques Chirac)也来为他捧场。当时我想这么小一个市长还是巴黎市长的朋友,后来听小雪介绍,维维安先生曾当过部长,也是下届希拉克竞选总统班子的核心人物。所以那天晚上,维维安市长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。
我开始打量面前这位市长,我简直不敢相信,他就是维维安先生……他坐在一块石头上,他的鱼竿是那种自制的,换句话说,就是一根竹竿儿。回盼他的邻钓,那就大不一样了——可折叠的渔具箱,舒适的钓鱼凳,可伸可缩的现代化鱼竿,甚至还撑起一把遮阳伞……再看看市长!他的左手边放着一个肮脏的背包,从包里探出一截儿咬过的法棍,穿着一条破旧的牛仔裤,更奇怪的是他脚上蹬的那双鞋左右不是一家人,颜色也不一样,最使我诧异的,还是那瓶1.5升装的“乞丐”红酒,酒被喝了一大半,酒瓶敞开,像一条奄奄一息的大鱼。这种酒就是多尼喝的那种,那位在教堂门口乞讨的红脸汉子。
与其说我不敢看下去,不如说我不敢想下去,但是我从来不怀疑我的记忆力,他肯定是圣门德市市长贺贝昂特•维维安!他微服出访呀?和劳动人民打成一片呀?我甚至想到了中国的康熙皇帝……即使是微服出访,把咬剩下的半截儿法棍给大家看,也不至于穿两只不一样的鞋,我越想越糊涂,但我没有马上靠上去。我掏出一支红塔山,决定镇定镇定,保持距离看个究竟。
他曾经一定是一位英俊的男子,尽管他的眼球有些凸出,和鱼长得很像,但那一腮帮的白胡子却显露出一个男人的沧桑美。这时我分辨出他的头上有蛛网似的东西,胡须上也沾着面包屑。当他把那半截儿吸过的烟头从地上捡起来再点燃……我的好奇心完全控制了我,我悄悄地蹲在他的背后,我和他的距离大概有两米,这时人们继续从我的身边走过。九月暖洋洋的阳光和我冷飕飕的心情一点儿也不相称。要看就走近点儿,他高声的自言自语,中国人!没看过钓鱼吗?
他的后脑勺长有眼睛呀?他怎么知道我的存在。这时,他把头调过来,继续说,要看鱼不要待在我这儿!我却想靠近他,只要他不大声呵斥我,我就不会放弃。我又发现一个细节,一把卷了口的餐刀,斜插在地上,刀子旁边,胡乱掏出一个洞。我忽然反应过来,他钓鱼用的是蚯蚓,而湖中的鱼已吃惯了罐头装的玉米,我朝他挪了挪身子,差不多能听见他的呼吸。
只听嗖的一声,一条大鱼被勾了上来。市长一动不动,缓缓地吐出一句,先钓的不是鱼!这时有几位散步的人停下来,好奇地看着那位开和的钓者,小伙子颇为得意地瞧瞧四周,并把那条见天的非洲鱼在手里倒弄着,再哧溜一下投进他别致的鱼篓。我还是愿意留在原地陪着市长,他仍然没有回头,快去呀,不是想看鱼吗?市长,我只想看您钓鱼!
他又把一支抽了一半的烟在草地上掐灭,扔在旁边。他的大嘴开始冲着我笑,他几乎完全转过身来,鱼线由于他的转动,有一大截露出水面,连浮标都没有。虽然我对钓鱼一窍不通,但我知道没有浮标怎么感觉上钩的鱼……
你刚才叫我什么?市长!你喜欢他呀?我说对,我喜欢您。您很简单,而且幽默。我是很简单,但我不是市长!我说,您太谦虚了,对我来说您这样的市长才是真正的市长,才是和人民打成一片的市长!你怎么认识市长?于是我从头到尾讲了一遍,前晚在圣门德市新住户招待会上认识市长的经过。他边听边笑,噗咚一声坐在我的对面,鱼线也噗咚一声被他完全拉出水面,躺在草地上一动不动。我这才发现,他的鱼钩只是一枚弯曲的旧钉子,上面连蚯蚓都没有。他又顺手把那半截儿烟头拾起来,我索性掏出我的红塔山,叫他尝尝中国烟,我还说这是中国最好的烟,他没有拒绝我的好意。
他把那根吃了一半的法棍再抽出来,掰了一截儿递给我,我说,我不饿!我觉得他的面包不新鲜,但我最怕的还是他叫我喝一口,那个塑料瓶装的乞丐红酒。他灌了一大口,用手在嘴上一抹,这时我似乎看出了一点儿,他和那位西装革履,器宇轩昂的市长不同。您不是维维安先生吗?是啊!那么您是市长?我不是市长,我叫亨利,你们的市长叫贺贝昂特,他是我的孪生兄弟,他是我们维维安家的败类!我惊呆了,不仅因为他是市长的孪生兄弟,而是一个市长的兄弟,怎么可能这么穷!我诗人的伤感又爬了上来,我在想他们小时候手牵手,跑在草坪上的样子,他们曾穿着一模一样的衣服。可能他们就出生在圣门德市,可能他们的父母还在,狗日的资本主义社会,这个奇怪的词一下把我推到我来的那个地方……
我不再同情,反而转悲为喜,市长也在我的脑袋里烟消云散。我想再和他聊一聊,我想问亨利他钓起过鱼吗?其实我的许多问题都因想起另一个人,而显得无足轻重。他站起身,仔细地收拾放在草坪上的东西,他把瓶盖扭紧,把地上的一本杂志和那截儿还没啃完的法棍放进背包,他背上背包,尚不放心,生怕还忘了什么,嘴里咕噜着,我没有忘什么吧!我说,您的鱼竿!啊,你留着吧。我欲言又止,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在我的视线里。
我把鱼竿带回了家,小雪放学回家看到了鱼竿,问我去哪儿钓了鱼?我说没有钓鱼,那是一件礼物。谁给你的?法国的姜太公。
编辑:阿锦(中国)
(未完待续)